“只是披了件漂亮的外衣。”湖南常德原粮食系统内人士日前在谈及万福生科(湖南)农业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万福生科”)时称，刚过会的万福生科主要依靠原国有粮食系统的资产起家、以普通稻米加工为经营核心，后期成长性存在很大问题，且当地农民多次反映公司污水排放造成污染等，这与其招股说明书中的公开表述存在差距。
招股说明书称，万福生科已发展成为我国南方最大的以大米淀粉糖、大米蛋白为核心产品的稻米精深加工及副产物高效综合利用的循环经济型企业，其产品广泛应用于食品、饮料、饲料、医药、保健品、化工等行业领域，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调查发现，万福生科的业绩、专利皆有疑点，成长性令人担忧，且一个言必称高技术含量的农业企业，有着70%的农民工，未来如何掌控“高科技”，如何在创业板中立足，值得关注。
万福生科系龚永福、杨荣华夫妇实际控制的企业，前身为成立于2003年的湖南省桃源县湘鲁万福有限责任公司(2006 年3 月更名为湖南湘鲁万福农业开发有限公司)，从事稻米精深加工系列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万福生科计划公开发行1700万股，发行完成后，龚永福、杨荣华夫妇仍将持有公司59.98%的股份。
远高于同行的高增长
“整个农业行业，实际上利润都较低薄；国内做米做糖的企业不少，但普遍利润都没它(万福生科)高，可能人家是高科技企业吧。”7月27日，一位湖南农业类上市公司负责人对万福生科经营数据表示惊讶。
招股说明书称，万福生科在国内首创以大米淀粉糖、大米蛋白为核心产品的稻米精深加工及副产物高效综合利用的循环经济生产模式，并已成为循环经济水平和副产品综合利用效率最高、产业链条最长的企业之一。公司主要收入来自于淀粉糖类产品和食用类米产品两大块。
从公开数据看，万福生科持续保持着高增长。
招股说明书显示，2010、2009、2008年连续三年，万福生科的营业收入分别为433588472.61元、327645800.83元、228244196.83元，三年净利润分别为55554035.84元、39563874.84元和25658221.25元。另外，报告期内，公司整体毛利率一直处于23%左右的水平，变动幅度不明显。
从以上营业收入和净利润数据不难看出，万福生科近年来都保持着较高的增长速度。然而，对比国内行业的普遍情况，其同类企业似乎都远没这么“滋润”。
目前，A股市场上与万福生科属同类企业的有金健米业(600127.SH)、北大荒(600598.SH)、保龄宝(002286.SZ)、南宁糖业(000911.SZ)、贵糖股份(000833.SZ)等，前两家米业产品占比较高，后三家主要以糖业为主。
2010年，北大荒的营业收入为92.28亿元，净利润却不到3.6亿元，作为主业的大米业务更是全年亏损4700万，营业利润率为-2.97%，连续4年负增长；金健米业2010年营业收入为12.52亿元，净利润564.04万元。
糖业企业中，保龄宝同样以淀粉类产品为主，且其主要客户为伊利、蒙牛、无锡健特等大企业。但从年报数据看，保龄宝2010年实现主营业务收入7.2亿元，净利润4280万元。保龄宝2010年的毛利为20.62%，万福生科则高达28.13%。
万福生科在招股说明书中提到，与同类企业相比，公司核心产品淀粉糖产品的毛利率较高，主要原因是公司淀粉糖类产品和其他淀粉糖生产企业所用原材料不同，公司使用大米为原料，原材料价格相对其他企业所使用的玉米较为稳定，公司毛利率相对稳定。
建立在高存货低周转率下的高利润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万福生科的营业收入和高利润，是建立在存货高企和周转率较低的背景下。
招股说明书显示，万福生科近三年资产总额为3.15亿元、3.82亿元和5.06亿元。但最近三年，公司存货金额分别为14252.99万元、19628.6万元和19013.24万元，占资产总额的比例分别达到45.22%、51.35%和37.57%，占到流动资产的比重分别为71.83%、75.09%和66.51%。同时，近三年存货周转率分别为1.71次、1.46次和1.56次，而农林牧渔行业近三年平均存货周转速度为3.44次、3.45次和3.68次。对此，公司给出的解释是，在国内稻米价格整体温和上涨的背景下，大仓储能力有利于公司控制生产成本，并充分分享终端产品价格上涨带来的超额收益。
“背着沉重的存货包袱，规模没有特色，却保持着远高于同行的增长，它是怎样做到的？”前述湖南农业类上市公司负责人对此表示疑惑。
当地农民投诉“有毒废水”直排入河
万福生科称，一粒水稻经过剥壳处理后，稻壳转化成热能；脱壳后的糙米加工成为食用米(包括普米和精米)，副产物碎米转化生产大米淀粉糖(麦芽糖、麦芽糊精和葡萄糖粉)，蛋白液(米渣)转化生产大米蛋白粉；稻谷脱壳后的米糠经过再加工，形成优质、营养价值极高的米糠油，榨油过程中形成饲料用糠粕；整个生产环节产生的废料用来沼气发电、生猪喂养等。整个过程实现了全利用、无废料、无污染，大大提高了稻谷的附加值，资源得到了充分利用。招股说明书多次提到万福生科在生产过程中做到了“三废”(废气、废水、废料)零排放。
不过，记者发现，对比国内同行，目前尚无其他从事淀粉糖或食用米加工生产的企业宣称能做到真正的“三废”零排放。
“稻谷加工，特别是深加工、精加工，实际上对环保的要求非常高，投入也是比较大的。要完全零排放，比较困难，不知道它们(万福生科)是怎么做到的。”湖南农业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授如此评价，而该校与万福生科有科研合作。
而从招股说明书的数据看，万福生科在环保方面的投入呈下降趋势。2008年至2010年，公司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投入分别为356.00万元、158.00万元、209.21万元，合计723.21万元。公司属于农副食品加工业，生产危险程度及污染性较小，安全生产及污染治理情况符合国家关于安全生产和环境保护的要求。
然而，早在万福生科过会之前，便有多份举报材料称其污水排放造成当地河水污染。“违反国家政策，将工业有毒废水直接排放到河里，致使一条清澈的小河现在成了一条死河，鱼虾、生物全无，臭气熏天。”
在万福生科所在地常德市桃源县陬市镇，多名当地农民向记者投诉河水受到污染的情况，并将矛头直指万福生科。在他们的讲述中，当地原本河水清澈，河内鱼虾鲜活，但自从万福生科大规模生产后，污水通过地下水道直接排放入河，并流入沅水，造成河水污染，鱼虾因此大量死亡并最终绝迹。村民表示，几年来多次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但始终未见任何反馈意见和处理办法。
根据村民指引，记者在陬市镇朱家岗加油站附近等几处污水排水口看到，黑色的污水从下水道直接注入河道，污水中未见生活排放物。顺流而下，可见整个河道水体都呈黑色，并充满恶臭，水中不见任何鱼虾。其他出水口看到的情况也与之相似。污水顺着镇内小河，最终汇入沅水。
7月22日下午，在当地村民指引下，记者计划暗探万福生科厂区排污口，并提取水样，但在公司附近的省道上遭到多名公司员工阻挠和围攻，取证之事被迫中断。
由此，万福生科到底是真正的零排放还是确有污染，成为一个谜团。
专利惹争议
万福生科称，大米淀粉糖、大米蛋白粉、米糠油类产品应用都是公司的核心技术，为公司的核心技术产品。2010 年，核心产品实现收入占主营业务收入比例为63.97%。
公司称一直高度重视研究开发能力、技术创新能力的提高，并投入大量的科研经费以保障公司在行业内的技术优势地位。但报告显示，公司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的比例2010年呈下降趋势，仅占2.90%。公司表示，随着公司募集资金项目的启动，公司将加大研发投入，研发费用也将呈现跨越式增长。
招股说明书显示，目前万福生科拥有3项发明专利、11项实用新型专利、多项非专利技术，另有5项发明专利、8项实用新型专利申请获得受理。在3项发明专利中，“一种大米分离蛋白的微生物发酵制备方法”为公司以100万元购买的。
不过，记者在查询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后发现，万福生科有关发明专利的表述，与该网站存在差异。
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显示：“一种大米分离蛋白的微生物发酵制备方法”(专利号为ZL200610031542.0)的申请(专利权)人、发明(设计)人为林亲录。而万福生科在招股说明书中“专利权人”的表述为“万福生科”。
“以稻米为原料制取高纯度麦芽糖浆的方法”(ZL200910304846.3)申请(专利权)人为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发明(设计)人为林亲录。万福生科在招股说明书中“专利权人”的表述为“万福生科、中南林大”。
“以稻米为原料制取低DE值麦芽糊精的方法”(ZL200910304843.X)申请(专利权)人为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发明(设计)人为林亲录。万福生科在招股说明书中“专利权人”的表述为“万福生科、中南林大”。
这种明显不同的表述，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的失误。
万福生科在招股说明书中对专利有专门的说明：公司购买了专利技术“一种大米分离蛋白的微生物发酵制备方法”。除两项发明专利(以稻米为原料制取高纯度麦芽糖浆的方法、 以稻米为原料种取低DE值麦芽糊精的方法)专利权均为与中南林业大学共享外，其他所有专利和技术的权属均归属于发行人，权属清晰，不存在潜在纠纷。发行人与中南林业科技大学作为上述两项发明专利的共有专利权人，双方通过协议进一步约定：此两项发明专利，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只用于科研活动，不得转让给第三方或许可第三方使用。根据协议此两项专利权属约定清晰，也不存在潜在纠纷。
让人担忧的前景
万福生科称，公司拟申请公开发行人民币普通股(A 股)1700万股，占发行后总股本的25.37%，实际募集资金扣除发行费用后的净额，全部用于公司主营业务相关的项目及主营业务发展所需的营运资金。
万福生科募集资金计划投向循环经济型稻米精深加工生产线技改项目、年产5000吨食用级大米蛋白粉产业化项目、年产3000吨精纯米糠油技改项目、稻米生物科技研发中心建设项目，以及其他与主营业务相关的营运资金项目。其中，前四项投资总额为37925万元，将全部以募集资金投放，后一项则没有注明投资规模。
然而，在拟投向的项目中，恰恰缺少了其招股说明书中反复提及的具有高成长、大前景、高利润的淀粉糖类项目。事实上，2010年万福生科淀粉糖类产品的收入为20819.85万元，食用米类产品的收入为15324.80万元，公司的食用大米销售收入呈上升趋势。
业内人士逐一分析上述项目后，对万福生科未来的成长性表示担忧。
循环经济型稻米精深加工生产线技改项目是计划中最大的投放项目，投资总额为24058万元。这一项目实际就是大米加工，尽管万福生科描述其过往保持着高利润，但从行业同类企业(如北大荒、金健米业等)多年的发展情况来看，仍不免让人担忧。
另一项年产3000吨精纯米糠油技改项目，该人士认为其概念大于实质。“米糠油在技术上陈旧、操作上成本高，推广难。”在他看来，米糠油这个产业要发展，靠一两个企业很难完成，需要国家在政策与基础研究上有所投入。“比如米糠蜡的应用范围等方面的研究与政策制定，需要国家从宏观上去规划，米糠蜡的问题解决不了，那米糠油的成本就决定了米糠油的市场空间很小。”
而年产5000吨食用级大米蛋白粉产业化项目，虽然大米蛋白粉具有一定前景，但利润较高的主要还是食用级大米蛋白粉，而万福生科目前只是在饲料级类有生产，要想进入食用级，还需较长时期。
业内人士提醒记者注意公司前期的期货交易情况。招股说明书显示，截至2010年12月31日，万福生科持有两笔早籼稻期货合约，占用保证金900万元，浮亏113万元，此合约2011年3月31日已平仓，并于2011年4月1日注销了期货账户，造成亏损217万元。
“这说明公司对其最重要的原材料的价格走势判断并不专业。”上述人士分析，对原材料价格的把握，直接影响到公司的盈利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