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种昂 一边是企业的创业元老,多年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使企业从一家小厂跃升为行业老大;一边是有着留美博士、大学教授、上海股权投资协会会长等头衔的知名投资家,先后对企业投入了19亿元的巨资。
最初,双方对彼此“印象甚佳”、“合作愉快”,如今却在三次上市过程中逐渐水火不容、无法弥合,企业也因此陷入了危机。
空前危机
这是一个行业的隐形冠军。山东中轩生化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轩生化”)年产黄原胶3.6万吨,出口量占国内85%以上,居全球首位,其在国际、国内市场占有率分别40%和80%。产品主要应用于食品添加剂和工业领域,拥有者一大批全球500强客户。
近日,一封来自淄博中轩公司员工的一封举报信,列举了这家全球最大的黄原胶生产企业正陷入一场空前的危机之中。
这份材料直指,“大股东史正富因觊觎公司业绩良好,欲拿来当成其圈钱的工具,公司近年来经营每况愈下,目前公司已经大面积亏损,濒临破产的边缘”。
当记者见到史正富时,他向记者证实,以往企业税后利润可达4亿元,今年上半年每月的盈利稳定在两三千万元,但时至8月份企业却无法正常开工,当月亏损400万元,数百名职工情绪不稳定、四处上访告状,当地政府派出的工作组已经进驻企业。
“我投资了这么多企业,在业界一直口碑很好,但唯独这次总共19亿元人民币的投资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回忆起这十年的投资,史正富也是一肚子苦水。他表示,举报信中的情形并不属实。
作为中轩生化的大股东,史正富现任复旦大学新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同华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股权投资协会会长。多年从事私募股权投资使他身兼浙江三星、上海美东、华菱重卡及奇瑞汽车等公司董事。
2000年1月,史正富联合两名教授出资5700万元收购了中轩生化40%的股权,成为企业的第一大股东。当时,中轩生化仅有一条一千万吨的黄原胶生产线。
时任董事长的周福禄则是企业的创业元老,当时史正富三人组团投入中轩,他们都抱着“很惊奇的心态”——当时临淄其他几家企业的外来股东进来后没有一家成功的。周坦言,“我们只想扎扎实实搞好生产,担心搞资本运营的为了圈钱不顾企业利益而一卖了之。”
但史正富进入企业后,打消创业团队的顾虑,承诺“搞生产经营,不搞资本运营”。他的这席话牢牢的记在了周福禄等高管层的心里。
此后的几年,双方合作的十分愉快。史正富未向企业派出任何财务、经营等监管人员,自己很少来公司,就连总经理也不认识这位企业的控制人。用史正富的话说,“信任老周是发自内心的”,“管理团队天天下车间,企业运营良好,没有一分贷款。”而周福禄对史正富的印象也是,“学历高、彬彬有礼”。
史正富介绍道,他的投资理念是在价值发现基础上与经营团队进行价值共创,史认为,只要企业财务报表正常,并不计较小节。
此后的几年是中轩生化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2002年企业投资2.3亿元上马了热电厂,并扩建东厂、产能3000万吨猛增到3.9万吨,成为了全球最大的黄原胶制造商。企业的收益连年翻番,年利润接近4亿元,保守估计市值可达到80亿元。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双方得合作最终却如同水火,无法弥合。
裂痕
史正富有着留美博士的光环,作为上海股权投资协会会长,“投资—上市—变现退出”的手法驾轻就熟;作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周福禄早年为农民,当兵复员后进入中轩生化出任董事长,从未接触过资本市场的他却对上市有着莫名的恐惧感。
周福禄回忆道,“这些年我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工厂上了。中轩倒了,别人心疼一时,我会心疼一世。史正富进入企业时曾表示,‘搞生产经营,不搞资本运营’,但从2003年开始,他开始出尔反尔。”
但史正富却认为,投资要有回报,而回报总要有出口。上市则是不二选择。
2003年,史正富请来了投行、券商,酝酿香港上市,并在当地政府进行了备案。但据中轩生化总裁翟立描述,“在召开上市工作会议时周竟在会上高喊,‘我就是企业的精神领袖,是企业的本·拉登,上市我不同意’。最后把外国投行都吓跑了”。至此,双方的矛盾开始显现。
可周福禄表示,多年的交往,史正富的话根本无法相信。这不仅体现在上市的出尔反尔,日常借款更是如此。有着多处投资业务的史正富向企业频繁借款,一次就是几千万元,但从来没有按时还过。周认为,企业十多年来一分钱银行贷款没有,经营状况良好,也很保守。即使是大股东也不应频繁抽血。
时至2005年,史正富再次将上市提上议事日程。经过商议,最终史正富许以高管层23.8%的期权,周福禄也认为,“期权能保证经营团队的利益”,双方终于就上市达成一致。与此同时,史正富又以1.81亿美元收购中轩58%的股权,成为了持股98%的控股股东。
为了突出主业,中轩开始将热电厂、酒厂等辅业相继剥离。以周福禄为代表的高管层成立了青岛中本投资有限公司,以3.2亿元的价格将上述辅业逐一接盘。这也为企业上市埋下了一大隐患。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中轩生化第二次上市,却因全球性的经济危机而化为了泡影。在这场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中,负责企业上市业务的德意志银行在香港的公司关门了,瑞士信贷公司也放弃了合作。2008年6月16日,史正富忍痛宣布终止了第二次上市。
正如史正富说,经济有起伏,股市有涨落,现在上市失败了,两三年之后还可以实现。但此后的两个月内,史正富发现了企业诸多异常:企业利润突然直线下降,大量骨干职工被调往青岛中本,三吨黄原胶也不翼而飞……照此发展,中轩生化近期内的第三次上市的计划必将搁浅。2008年8月,史正富等人强行接管企业,对原有管理层进行重新任命。中轩生化部分创业团队被迫会到了青岛中本。大股东与创业元老的矛盾开始显性化。
产能外迁
在企业大门上挂着两块牌子,一个是中轩生化、一个是中轩热电厂(属于青岛中本)。在同一间保安室内也安插着两个企业的保安人员,但二人的工资却相差了整整一倍,这让中轩生化的职工羡慕不已。薪水的迥异来源于企业利润的差距,这恰恰是双方目前矛盾的焦点所在。
剥离的热电厂作为中轩生化唯一的蒸汽、压缩空气来源,电力、压缩空气费用又占到黄原胶生产成本的65%。
“近来,热电厂多次提价,导致企业的成本一再提高,甚至在今年8月份首次亏损。而且,压缩空气供给质量不达标,使得企业根本无法稳定的生产,出现了大量的废品。”在史正富看来,这一切都是周福禄故意要赶走他们这些外来户。
2008年7月,热电厂供给的蒸汽由每吨110元提到180元;压缩空气则由每万立方米360元提到721元。中轩生化的利润从2000万元暴跌至800万元,到9月份更是不到600万元。与此同时,热电厂2009年税后利润却高达一个亿。史正富却指出,全国同一规模的电厂几乎没有盈利的,这是电厂吞噬了中轩生化的利润。
但周福禄却反驳道,剥离电厂时,双方商定当煤价波动超过10%时,电价可同比浮动。2008年7月煤价比2007年增长了90%,几乎翻了一番。但2008年1-7月份为了配合上市所以电价并未跟涨。
周指出,政府每年都指导定价,热电厂蒸汽、压缩空气都是低于市场价。2008年,淄博市蒸汽价最低180元,最高220元/吨,但我们是按160元/吨供给的。史正富当初为了上市,把电厂当包袱甩出来,现在又以“能源让人控制着怎么上市”闹着回购。这些完全都是为了满足其上市圈钱的借口。
眼看着企业第三次上市就要泡汤,19亿巨额投资长期无法收回。目前中轩生化正在酝酿在内蒙古投建新厂,产能与先有规模相当约4万吨,届时山东工厂将作为研发基地。由于内蒙的煤价100元/吨,远低于山东600元/吨,生产成本将大大降低。这意味着一旦内蒙新厂建成,中轩热电厂也将失去唯一的客户。
俗话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但如今,无论是史正富还是周福禄均认为对方无法信任,破裂的合作无法再也无法弥合。
目前,热电厂暂时由当地政府出面接管。一位官员告诉记者,他们最担心的是数千名职工情绪与生计,一旦产能转向内蒙,中轩在淄博工厂势必会面临新的动荡